“视线之外”(1/1)

2第一学期结束的时候,巴黎正是最冷的一段时间。

天空常年灰着,云压得很低,像有人在屋顶撒了整层石灰。

课都上完了,老师的告别语也只是一句“onseretrouveaendsestre”。没有考试,只有一门课的口头报告,和一堆开不了口的申请表格。

陈白没回国,也没回外省亲戚家。

她留在巴黎,准备申请博士。

一份份材料堆在桌上,从研究计划到动机信,从导师联络信件,到研究单位的项目对应表——她像一个拆过包装又要重新组装的机器,在文档夹和邮件标签之间来回切换。

她早上九点起床,先煮一壶热水,泡上一杯还是从国内带来的金坛雀舌。十点出门,步行七分钟到地铁站,刷卡下去的时候总有人在通道口拉小提琴,演奏得不紧不慢。

去的是巴黎大学图书馆的某一个角落。每次的位置不一样,但动作都重复:打开电脑,插电,连wi-fi,打开文档。

有时候是动机信的法文重写,有时候是把论文摘要翻译成英语。有时候什么都不写,只是发呆地盯着word文档上的标题:

projetderecherchedoctorale–version3

她偶尔会觉得无意义。

但还是写下去了。

中午就吃图书馆边的微波意面,或是带来的面包。耳机里放着电子音乐,或是播客,听别人讲如何进入科研职业路径,听得累了就拿本书随便翻几页。

傍晚六点回到十叁区的家,顺路去franprix买点即食汤、酸奶和面包。有时走神忘了买菜,就干脆吃泡面。

房间里暖气不够热,窗沿有风,她习惯穿着针织大衣坐在床上校对文档。

生活被她收缩成一种实用主义式的平静。没有告白,没有夜奔,没有崩溃。只有每一个截止日期前的深呼吸,每一封邮件落款后的再叁检查。

每天都是一模一样的一天。

近两个月来,她和david之间,形成了一种没有任何人提起过的固定关系。

他们没有讨论过,也从未正式“约定”什么。

但每个周末,他总会出现在她的门口。

有时候是十一点半的敲门声,有时候是凌晨叁点的短信:

她很少回“oui”,但门总是会打开。

开门时,他们什么都不说。

他进来,脱外套,把她抱住,吻她,手伸进她的t恤,把她整个人压在门边或厨房桌前,有时直接拖到床上。

他们熟悉彼此的身体。

david知道她哪一侧肩膀会痒、知道她喜欢从后面开始,知道什么时候该慢一点——尤其是她刚刚做完一个大表格,或者头疼。

陈白也知道他喜欢在高潮之后靠在床边点烟,不穿衣服,背靠墙,安静抽完才去洗澡。

有一次,她睡醒后看到他正坐在沙发上剪他的音轨。他光着上半身,裤子刚套到腿上,听着耳机,在晨光里剪一段只有他能听懂的节奏。

他们没有一起吃过早饭。

一切都像是某种默契下的定时装置——只负责周末,只负责身体,只负责在每一周疲惫的尾声,把人抱进彼此的体温里,干净地出汗,再干净地分别。

她没有觉得这段关系“轻”。

也没有觉得它“沉”。

它就像她这些天最规律的一件事。

星期五晚,她会提前洗头,换床单。星期日中午,她会慢慢把床铺理好,换上t恤,重新打开电脑写申请材料,直到圣诞前的一个礼拜。

圣诞假期前的一周,图书馆里已经安静得不像话。

有些同学回国了,有些去朋友家过节,还有一些人干脆留在巴黎但不上线。走廊灯亮着,咖啡机也还在运转,可排队的人寥寥无几。

陈白坐在熟悉的那排靠窗座位上,外面是冬日的灰光和车水马龙的蒙日大道。

那天她本来没有预期任何回信。

邮箱里大部分都是“rcidevotrecandidature”,“votredossierestenursd’exan”之类的自动回复。

但其中一封——标题写着她几天前主动联系的一位社科院女教授的名字——亮着粗体未读。

她点开时,心跳突然慢了一拍。

那是她最想争取的方向导师之一:一位研究性别、媒体与社会空间的资深教授,在学界和政策圈都有影响力。

回信很简短,但足够清晰。

她读了叁遍。

教授愿意指导她的博士项目。

但同时也提出了一个条件:她本人已经有好几位在读博士,因此建议她寻找一位擅长图像分析或电影理论的导师共同指导,以形成完整的指导团队。

陈白没有犹豫太久。

她立刻查了这位导师推荐的每位导师最近的研究项目和课程安排,尤其对其中一位八大的导师印象深刻:她的项目名称叫《tiitéetregardcaéradansledispositifdocuntairentepora》,和她论文中的部分计划几乎完全契合。

她写了一封措辞精准又不失诚意的邮件,附上项目摘要与现阶段草案,并说明已获得社科院教授的初步接收,寻求与其-direction的可能。

她原本没指望能在假期前收到答复。

但对方回得很快,语气温和而专业,提出可以在圣诞前的一两天约个面谈。

那天巴黎天很冷,冷得像水泥地直接冻住了脚背。

陈白穿了深灰色毛呢大衣,围一条黑色围巾,裤脚收进靴子里,从十叁区坐地铁到sat-denis,一路北上,出了地铁就是风。

她提前十分钟到达巴黎第八大学。

第一次来,她觉得这座学校比想象中更旧。楼道有点像八十年代的职校,红砖外墙,玻璃门上贴着一张张泛黄的公告。

她在batinta找到了那间办公室。

213号门是虚掩的,透出暖气和打印机的声音。

她敲门,刚要说话。

门内的那个人回头的一瞬间,她的心猛地一顿。

是ling。

他也刚好抬起头。

两人对视了不超过一秒。

陈白几乎听见自己胸腔里有一股冰凉的空气涌了上来。

他穿着一件灰色针织毛衣,坐在教授对面的椅子上,腿交迭着,笔记本放在膝盖上,像刚和导师聊完自己的研究。神情平静,不吃惊。

他只是朝她点了一下头,很轻,像图书馆里擦肩时的一种礼貌。

那位教授——ld——是位五十岁出头的女老师,戴着一副细边眼镜,声音清脆,动作干脆利落。

她起身迎接陈白时,热情地招手说:

“entrez,entrez,voêtespileàl’heure!”

——“进来,进来,你来得刚好!”

她顺手关上电脑屏幕,说:

“liestdansonséaireiaetpolitie,iltravaillejtentsuruneapprochedocuntairetrèssensible”

——“li是我‘影像与政治’课上的学生,他现在正做一个非常细腻的纪录片研究。”

陈白点点头,坐在另一边椅子上。

ling没有插话。

他安静地收拾自己的笔记,像每一个在导师办公室待过太久的学生那样,知趣地准备离开。

但离开前,他站起身,和教授说了句:

“onsevoitjeudi,pourlerendu”

——“我们周四见,我的作业会交上。”

然后转头看了陈白一眼。

眼神没什么情绪,像夜里他递给她那根烟时一样,只是扫了一眼,带着一点不可言说的熟悉。

他走了,门关上。

空气回归到只有暖气和打印机的声音。

陈白的后背仍是僵的。

她调整呼吸,勉强地微笑,拿出准备好的研究计划摘要和学术背景说明,开始介绍她的项目、以及她已获得社科院方向导师的接收意愿。

ld认真听着,时不时点头,翻阅她的材料,还问了一些具体问。

她答得还算顺利。

面谈结束时,教授笑着说:

“jepenseece-encadrentpeuttrèsbienfonctionnerjevaisforulerunavispositifpourledossier”

——“我觉得我们这个联合指导完全可行。我会出具一封正面的意见信。”

陈白道谢,站起身,脑子却像刚从一段雾里游回来。

她走出办公室时,冷风一下灌进大衣,她才重新感觉到腿在动。

ling已经不在走廊了。

她一个人沿着红砖楼的走廊慢慢走下去。

她和ling在红光的暗房里靠得比现在任何一个导师都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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